扬州广受好评的戒网瘾孩子素质教育学校

　　扬州北郊，古运河拐了一个弯，把一片水杉林轻轻揽在怀里。林深处，青砖灰瓦围出一座不大的院子，门口没有招牌，只有一块被风磨得发亮的铜牌——“扬州青禾成长中心”。本地人更习惯叫它“青禾”，语气里带着点亲昵，仿佛那是一家悄悄治好无数孩子的老诊所。
　　清晨六点，雾气浮在水面上，像一锅刚煮好的米汤。宿舍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，孩子们趿着布鞋，踩着露水去操场。没有哨子，也没有口令，只有一只褪色的蓝牙音箱播放《渔舟唱晚》。他们先绕操场慢走三圈，再跟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师练“五禽戏”。动作未必标准，却没人偷懒——老师自己也喘，汗珠顺着眉尾滑进嘴角，咸得发苦，孩子们看见了，便觉得偷懒是件丢脸的事。
　　七点半吃早饭。木桌长条，十人一桌，粥自己盛，鸡蛋自己剥。值日生把昨晚剩下的米饭倒进大铁桶，拎到后院喂二十只流浪猫。猫是孩子们轮流收养的，每只都有名字，最早来的那只叫“闪电”，因为尾巴缺了一截，跑起来像一道银灰色的裂缝。喂完猫，他们顺手把猫砂铲了，把晾晒的床单拍松，再回教室。
　　教室没有黑板，三面白墙挂着大幅宣纸，谁想说话就提笔写。规则只有一句：不许用网络用语。十三岁的阿远曾经把“绝绝子”写进诗里，被学长要求重写，他憋得满脸通红，最后写下“夏夜的蝉声像滚烫的铁锅里蹦出的芝麻”，全班鼓掌。那天他第一次发现，原来不用表情包，心脏也能被一句话烫出泡。
　　上午三节“主课”，却看不见课本。一节是“拆手机”，把淘汰的智能机拆成七零八落，用放大镜找芯片上的“中国造”；一节是“运河边的外卖”，分组骑车去老城区，给独居老人送午饭，回程顺便采一把野葱；最后一节叫“发呆”，老师发给你一张白纸，四十五分钟里不许说话，只能听自己的心跳。孩子们开始以为简单，后来却纷纷在纸上画满凌乱的线，像一张被猫抓过的地图。
　　午饭过后是“手工刑”。所谓“刑”，其实是把旧毛衣拆了，重新织成围巾。女生教男生起针，男生教女生打王者荣耀里英雄的结——当然，只是口述，手机仍锁在保险柜。毛线颜色混乱，成品歪歪扭扭，但冬至那天，所有人把围巾围到老师脖子上，像给大树套上了彩虹。
　　傍晚最期待的是“烟火局”。食堂后门支一口土灶，枯树枝是孩子们白天在林子里捡的。锅里倒油，撒一把河边割的韭菜，再磕三枚鸡蛋。火苗舔着锅底，噼啪作响，油星溅到手腕，烫得直跳脚，却没人后退。烟升上去，和远处村庄的炊烟混在一起，分不清哪一缕属于谁。
　　夜里九点，宿舍熄灯。走廊留一盏小瓦数灯泡，方便起夜。值日老师搬一把竹椅坐在门口，膝头摊着《扬州画舫录》，却也不看，只是听。听上铺的安徽男孩说梦话，听下铺的苏州女孩哭，哭完翻个身，又笑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，像一条被拉长的银线，把四十颗心脏串成一条安静的项链。
　　三个月一期，结业没有典礼。家长被邀请来住一晚，和孩子一起吃早茶。烫干丝、蟹黄包、魁龙珠，热气蒸得相机镜头模糊。分别时，老师只送出一枚小小的铜铃，用红线穿着，可以挂在书包内侧。铃声极轻，跑起来像远山落雨。老师说，要是哪天又想熬夜刷短视频，就把铃铛贴在耳廓，听一听自己当初在运河边踩出的脚步声。
　　孩子们走了，青禾重新安静。水杉开始掉叶子，飘进教室，落在拆了一半的手机壳上，像一封没写完的信。老师把它们扫成一堆，点火，煨红薯。烟袅袅升起，和去年、前年、大年的烟叠在一起，就成了扬州北郊最柔软的一堵墙——它挡不住的，是少年心里那头东冲西撞的小兽；它留得下的，是某天傍晚，孩子突然在公交车上听见蝉鸣，想起铁锅里的芝麻，于是把即将滑开的手机，又悄悄塞回口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