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阳目前出色的戒网瘾孩子改造学校

　　汉江在襄阳拐了个大弯，把古城墙和鱼梁洲揽进臂弯，也悄悄把一批迷途少年揽进另一重“城墙”——襄阳市未成年人网络行为矫正中心。它藏在襄城尹集乡一片藕田深处，没有铁门高墙，只有一圈竹篱和一条被柳树压低枝丫的泥土路。傍晚六点，炊烟从土灶升起，混着荷叶的清香，常常让人忘了这里曾是“网瘾”二字的代名词。
　　中心创办人老周，四十五岁，头发花白，说话却带着少年气。三年前，他还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技术总监，每天靠浓咖啡和凌晨三点的蓝光续命。儿子小周在高一那年通宵打游戏，视网膜脱落，他才发现自己亲手写的代码，把亲儿子送进了ICU。出院那天，他把笔记本扔进汉江，陪儿子在江堤上坐了一夜。天亮时，父子俩一句话没说，却同时起身去了一家农场应聘。一年后，他把农场改成矫正中心，第一批学生只有五个人，其中就有小周。
　　中心没有“教官”，只有“师兄”。老周定下规矩：凡是在这里住满三个月的孩子，自动升级为“师兄”，负责带新来的“师弟”。身份转换那天，会发一枚铜币，正面刻着“网”字，背面是“渡”。铜币被钻了孔，用红线系在脚腕，走路叮当作响，提醒每一步都在渡人渡己。十六岁的林可，曾是《王者荣耀》全国榜前五百，第一天把铜线扯断，把铜币扔进荷塘。十天后，他半夜打着手电下水，摸了两个小时，把铜币捡回来，因为新来的小师弟哭着找他，说想妈妈。那一夜，林可抱着湿透的铜币在田埂上坐到天亮，第二天主动申请去厨房劈柴，一小时劈了八百斤，手掌全是血泡，却笑得像刚拿到五杀。
　　课程表贴在食堂门口，却常被风吹跑，因为上面只有三行字：
　　1. 把菜种活。
　　2. 把柴劈开。
　　3. 把话说清。
　　菜地按班分垄，种不活全班饿一顿；劈柴计时，最慢的人负责给全班打洗脚水；晚上围成一圈，每人只能说三句话，必须包含“我今天看见了……”孩子们最初憋得脸红，后来有人看见了落日里的白鹭，有人看见了父亲鬓角的白发，说着说着，眼泪就砸进了泥土。
　　最特别的“治疗”在凌晨四点。老周会挨个宿舍敲门，把人带到汉江堤。天还黑，手机被锁在厨房的铁箱，孩子们只能听见江水拍岸和自己的心跳。老周让他们闭眼，想象此刻正在游戏里，队友全灭，水晶只剩一丝血，而对面五人带着超级兵涌来。十秒后，他让大家睁眼，看东方第一抹鱼肚白如何把江面染成金色。第一次，有人骂“神经病”；第二次，有人开始数心跳；第三次，江面浮起一层雾，像极王者峡谷的出生保护罩，几个孩子突然哭出声，说原来复活时间可以这么长，又这么亮。
　　三个月期满，家长被邀请参加“插秧礼”。孩子赤脚踩进稻田，把一束秧苗递给父亲，父亲必须接过，再递给孩子一束新的。泥土溅满裤腿，谁也跑不掉。老周站在田埂上喊：“今天起，你们互为队友，水晶叫家，退无可退。”林可的父亲是军人，全程绷着脸，最后一把抱住儿子，迷彩服上全是泥和泪。那天，林可把脚腕的铜币解下来，系到父亲钥匙扣上，说：“爸，以后你开门就能想起，你儿子也守过水晶。”
　　中心开办至今，送走一百零七个孩子，回流率不到百分之五。老周不统计“成功率”，他只记“回来看荷花的人数”。今年夏天，荷塘开了第一朵花，六个已经上大学的孩子结伴回来，在田埂上搭帐篷过夜。他们把手机扔进空水桶，玩了一晚上“谁是卧底”，词语是“打野”“插眼”“麦浪”“蛙鸣”。凌晨四点，老周照旧敲门，七个人排成一排，对着初升的江面沉默。太阳跳出水面那一刻，林可突然说：“周叔，我懂了，真正的外挂，是能把离线的生活，过得比在线还爽。”
　　襄阳的夜，依旧有网吧的霓虹，也有荷塘的月色。老周站在篱笆门口，手里捏着那枚被捡回来的铜币，铜币被磨得发亮，像一面小小的镜子，照见无数个从屏幕里逃出来的少年，正沿着柳枝低垂的小路，走回人间。